纵然叶景言平时再怎么机灵,此时也只有张口结舌的份,原来不是他的表面工夫没做到位,感情皇上一早就清楚自己的老底,亏他还想着要蹈光养晦,这些年尽让人家看着自己倒腾猴戏了。

    皇上把话说到这份上,摆明了不会在意和追究他的来历,他再矢口否认毫无意义。想了想,叶景言干巴巴地道:“陛下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那个……穿过来的?”

    皇上摇头道:“最初你就是个肉团子,朕没能一眼认出来,这几年你相貌逐渐长开,朕察觉你与当日梦中那年轻人极为相似,这才留了些心思,暗中留意着你的举动。朕起初不知你是否还有前世记忆,见你言行举止并无异样之处,又不知道你这般情况是否会有所禁忌,就如话本传说中历劫的人物一般,若是一旦暴露了身份,就再也没有重新回去的机会,也就不曾向你挑明。直到昨日……”

    叶景言一脸郁郁,说来说去,还是昨日那个蛋糕误了事。

    皇上看他郁闷,忍笑道:“蛋糕好吃么?纵然没有烤蛋糕露了端倪,平日里仍是有些蛛丝马迹可查,偶尔你会说露一两句,都是旁人闻所未闻的话,便是为人处事的思维方式,也和常人大不相同,朕留了心思,自然能有所觉察,你也不必懊恼。”

    叶景言无话可说,他两世为人,虽然现在老黄瓜刷绿漆,顶着少年人的皮相装嫩,但心理年龄加起来三十好几了,自然没什么少年意气,和同年纪的一群中二病小公子们更没兴趣太过计较。再加上现代十几年所受教育养成的观念和习惯难以磨灭,一时之间改不过来,纵然特意掩饰了,确实有时候仍有点不合时宜的格格不入。

    他忽又想到一事:“皇上既然担心我不能泄露身份,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事?”

    皇帝面带歉意,轻声安抚道:“你听朕说完之后先不要急。朕想,你可能回不去了。”

    叶景言早就接受了自己回不去的事实,听了这话是真的一点儿的不慌张,要是皇上突然说有办法能让他回去,那叶景言才要着急上火。

    他挺轻松地一点头,道:“陛下请说。”

    皇上对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略有些讶然,正色谨慎道:“昨天夜里,朕梦中又回到你那个国家……”

    对哦,方才的谈话内容冲击有点大,皇上要不提叶景言一时都忘记了这茬。据陛下所说,他每年都能在梦中来到现代,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叶景言却连做梦都没有一次再回到过去。

    这就好气!

    陛下小心窥探着他的神色,道:“朕昨日梦中,街头有个很大的水晶镜子里,看到你们的官府表彰你救人的义举……他们还为你举行了葬礼,就是你们葬礼的方式十分特别,好端端的人不能入土为安,非要烧成一把灰,装在一个小匣子里……朕是觉得,你身体都没有了,大概是没办法回去了。”

    这天下能听到别人传达自己的死讯,说你被火化了,骨灰都收拾好了——这经历大约除了叶景言再没别人有这份殊荣,因此不光是心情,就连表情都无处可以参考借鉴,他只好满心麻木一脸茫然地望着皇上。

    皇上也觉得自己这话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哪哪都不对劲,和叶景言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叶景言心不在焉,只得勉强道:“行,行吧。我们的习俗是这样,人死了之后都是要火葬的,比较不占地方,毕竟我们那时代人实在太多啦。哦,你看到的那个也不是镜子,叫电视。”

    皇上深有体会,感叹道:“是啊,你们那儿人确实很多,朕从未见过这般平安喜乐的太平盛世。”

    “景言。”皇上正色,恳切道。“你能为救不相干的人奋不顾身,是有大仁义之人。朕代这天下人恳求你,你如果真回不去了,能不能把这当做你的家乡,把你所知所学用在这天下。朕有私心,朕希望天下百姓也能像梦中所见,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