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笙笙给火堆添着枯枝,“巴蛮的断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箫安眯起了双眼,“我年少时以为永固边疆就能铸造一个铜墙铁壁的大周。等后来我真的到了漠北,到了黄沙地,我才发现我错了。”
“那片黄沙里埋没的不止是敌人的头颅,更是我的兄弟。大周的铜墙铁壁不是边疆,是那些在战场不问生死的兄弟。可最后呢?铜墙铁壁在不毛之地挥洒热血,却吃不饱一顿饭,马饿得晕倒在交战地,那些虚无的命令,从来都传不到这里。”
“战争、将军、兵器......”陆箫安睁开眼,“统统救不了大周。”
“所以,你选择了回到北朝,”赵笙笙垂眸看向那节断指,“这根指头是你的投名状。”
陆箫安轻笑了声,“是,可我投名无门,那时的北朝拒绝新势力的出现。我一头撞进早已织好的网里,摔得头破血流。”
赵笙笙敛目垂眉,剩下的话不必说的太清楚,她也已经尽数明了。
从沙场卸甲的陆箫安于北朝朝廷的权力网来说,是一股格格不入的未知威胁,那根断指是他功勋的证明,也是他应当被孤立的证明。世家们沆瀣一气,排斥着新人的到来。
初入朝堂的少年侯罢了,抹杀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陆箫安被盯上了,甚至追杀至此。
当时的陆箫安已经懂得了均衡之道,他年纪虽小,却十分擅长周旋。大难不死后,没过多久就恰如其分地融进了纨绔圈里,乍一看同那些世家子弟没有什么两样。
但那也仅限于乍一看。
王朝的腐败从内里开始,揭露腐朽面具的第一个人,往往会被淤泥拖得最紧。
陆箫安足够聪明,年少的盛气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无比清醒地垂下了双臂,融入却又始终游离在漩涡中心。
历史的洪流裹罅着人类不停前进,王朝倾覆再起,如同车轮一般循环倾轧,被湮没被消逝是所有人都无法逃脱的殊途同归。
但总有人不同。
他们如同晦芒天地中的点灯人,他们是轮回的影子,永不疲倦永不停歇,为心中的大义,用不同的方式奔跑着。
一灯以照屋舍,万人垒土才构河山。
赵笙笙读过许多古籍,学过许多历史,那些汹涌情谊或许也曾触动过人心。但如今这样鲜活真实的人立足眼前,身体力行践行着前人的足迹,她才切实感受到这份岁月规律带来的厚重。
“如果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赵笙笙试探说,“如果你没能改变这一切,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