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听得血脉喷张,几乎热血上涌。朱由检却只是摆摆手,目光落回地图上,指尖轻轻敲了敲北方一处。那是一块夹在辽东与倭国之间的细长山河。地图上标着三个字:“高句丽。”他淡声道:“这块地,不大,却毒。”王承恩一怔,下意识问道:“高句丽……昔年不一直称臣于我?算我朝附属?”朱由检轻笑,语气微寒:“他们称臣,不是因为心向我朝。”“是因为我拳头大。”“朝贡也送,军粮也给,连兵器图纸都偷偷递了过去。”“这叫‘附属’?”“不,是墙头草。”“谁强,就向着谁。”朱由检声音越来越冷,最后一句几乎不带温度:“这种‘国家’,不配被供着。”他收起笑意,直指王承恩:“王爱卿,高句丽地处东陲咽喉,是我辽东之后门,也是倭国东上的桥头。”“若不打——便是倭人的跳板。”“若打,便是一道封死东北的天锁。”王承恩愣了一下,继而醒悟,低声道:“主上是要……一鼓作气,收服高句丽,锁死东洋喉咙。”朱由检点头:“他们不是不跪。”“他们只是跪得太轻浮,太随便。”“朕要他们学会——跪,是要用骨头跪的。”“不是今天跪汉人,明天跪倭王。”“跪,就只许跪一个方向。”他目光冷冽,伸手在地图上勾出一道战线:“曹变蛟,擅山地突袭,朕已命其率十万精锐,从鸭绿江沿线夜渡,直插腹地。”“不烧粮,不夺城,先夺王庭。”“让他们明白:东朝天子之下,没有夹缝能藏命。”王承恩听得头皮发麻,低头肃然:“是。若主上此番再克高句丽,则整个东洋、朝鲜、满洲、辽东皆归掌控。”“从今往后,东亚三千里之内……只剩一个声音。”朱由检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坚定:“一个声音。”“一个方向。”“一个帝国。”夜色如墨,江水无声。鸭绿江上,十万大军悄然集结。曹变蛟立于指挥艇前,身披钢盔披风,望着远处的江面,语气冷肃:“全军——渡江。”轰——引擎齐鸣,履带滚动。第一批为突击营,搭载于两栖登陆车与浮桥装甲艇上,炮管朝前,犁开水浪。步兵方阵列于两翼,佩戴制式灰蓝色野战服,装备苏制半自动步枪、冲锋枪、掷弹筒,背包里压着干粮、简易防毒面具与作战命令册。二战级的机械化整编师,重型车队成列排出,T-34坦克群在浮桥上压过铁索,履带带起火花,震得江底石沙翻卷。后方,远程火箭车与山地榴弹炮群早已分区装载,准备在高地上支援推进。高空之上,一队C型侦察机与夜航战机编队低空滑翔,铁翅切破云层,反光宛如神剑掠空。夜,已不再是遮掩。夜,是进军的号角。曹变蛟低声咕哝:“灯灭半边月,火照四万军。”“杀过去。”三天前,高句丽王廷还在研究来年朝贡的花色与数量。内侍奏报说,大明近来调兵东南,兴师南洋,高句丽本土应暂无大患。王族中有一人提议:“可否向倭国再送一船药材?以防将来事变。”王庭没说好,但也没人反对。他们的逻辑很简单:“风往哪边吹,我们的膝盖就朝哪边跪。”可他们没想到——这次风,直接把他们的王庭吹上了火山口。曹变蛟的大军刚一登陆,岸边守军便惊动了。高句丽边军当即整备应战,披甲持刀,列阵于江岸泥坡。两千人,兵甲齐整,鼓声震耳,一名将官高举斩马刀,厉声嘶吼:“列方阵!迎敌!预备——冲锋!”他以为对面还是百年前的大明旧军。刀盾对刀盾,吼声对吼声。只要先冲一步,说不定能赢。可他错了。错得荒唐。他才刚举起刀,话音还没落下。对岸传来第一声步枪排击的爆响。“哒——哒哒哒——”整整两个加强排的明军,手持制式半自动步枪,依照阵图标定火力网。第一轮射击,仅三秒。高句丽的冲锋阵尚未成型,前排二百余人应声而倒,刀未举,声未吼,喉咙、眉心、胸膛同时被子弹贯穿。鲜血瞬间洒满坡底,如喷泉倒灌。后排士兵惊愕中尚未散阵。第二轮火力覆盖已至,曹变蛟亲配的轻机枪组于侧翼开火,子弹成面泼洒,泥土腾起火星,尸骨碎裂声不绝于耳。有人想趴下——来不及。有人想转身逃跑——刚抬脚,膝盖已被打穿。整支边军,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能靠近明军战线百步之内。仅仅三分钟。两千人,全灭。不是被打败的,是被清除掉的。像一块被割掉的布。曹变蛟站在指挥车顶,望着下方烟尘未散的斜坡,摘下望远镜,淡声说:“这……就是弱者的宿命!”边城沦陷的那天,天刚破晓。曹变蛟的大军连夜推进,一路无阻,履带碾过冻土,炮声压断鼓角。明军主力未动,仅是一个机步团,便已将城门攻破。守军大半战死,其余弃械逃遁,尸体横在通往城中主街的青石台阶上,血迹沿着沟渠流了一夜,染红了半座城墙。破城之后,没有屠杀。曹变蛟站在边城政厅的废墟前,披着战甲,望着聚集在广场上的高句丽百姓,声音不大,却句句听得清清楚楚:“此城名曰‘北衢’。”“自今日起,归入帝国东辽军区,编为‘三等转化管辖城’。”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凡三日之内,主动投降、登记、配合者——归入‘劳作籍’。”“三日之后仍不归顺者——”“统统流放。”“发往北境开垦区,冻原种地,三年不得探亲,五年不准改名。”广场上,一片死寂。曹变蛟手中军令如刀,话音刚落,背后军法官当即张贴政令榜。宣纸一张张拍上石墙,墨字冷硬:【第一条:全体居民需于三日内前往政厅东楼登记。】【第二条:不论男女老幼,未登记者视为敌对人口,执行强制转运。】【第三条:配合者每日可领稀粥、粗粮、防寒棉衣;抵抗者一律流放,无申诉权。】百姓看着那张纸,脸色惨白。他们不是没听过“流放”两个字。他们只是没想到,大明的“仁政”竟是这般不动声色的威胁。一名老妇颤着手问身旁的男人:“流放……是要走多久?”男人低声答:“从前抓倭寇的人说……要走七天七夜,到了地方就种地,一年冻死人一半。”—但更多的人看向城门外那列还在轰隆驶过的明军车队。那些巨大的履带装甲像野兽一样咆哮着驶过泥路,兵员坐在敞篷铁车上,枪口下垂,脸上无喜无悲。整整五公里队列,开了一个时辰还未开完。没人敢说他们是来“劝降”的。他们,是来铺路的。是来让这座城市学会“规矩”的。高句丽南城内,王族议殿之上,百官围坐。大殿为青瓦高檐、朱梁黑柱,屋脊高挑如角,雕龙刻凤,檐角垂着铜铃。寒风穿堂,铃音清颤。地上铺着兽皮,炉火中央升烟,香草与焦木气味交杂。贵族们身着对襟长袍,腰缠金带玉佩,发髻高束,用银簪、玉叉稳稳盘住。个个眉眼肃然,却掩不住眉心焦躁。“不能降!”一名老贵族猛地拍地,袍袖激荡,“我们是王族之后,世代有封地,若今投降,列入劳作籍,这一脉的姓氏都要在史书上被抹去!”另一人冷笑:“姓氏?你以为明人承认你是哪家的王脉?在他们那儿,我们连名字都没资格留。”“我不信倭国会袖手旁观!”一个中年贵族猛地起身,语速急促,“我们前月刚遣人送过药材与船图,他们是答应过援兵的!”“你敢派人吗?”另一位瘦削长脸者淡淡开口,“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穿过帝国的阵线?南城已封,东野各道口被铁车堵死——一夜之间设了五道关卡。你想派谁?”殿中静了两息。风吹开殿门一角,几张《大明军令告示》在外头石壁上被风带得啪啪作响。“你们看得见的,他们也看得见。”“百姓已经开始往政厅排队了。”“今早就有三户贵族家奴跑去投名。”“我们不能再等王庭的命令了。”“主城不守,我们守这边干什么?”“你看见了吗?城西的大旗已经换了——汉人的旗子,黑底红字,上写‘东辽第五治军营地’。”一阵马蹄奔入,一名身着皮甲的亲兵跪伏门外,大声通报:“南门已开,帝国军车列入主街!”“前阵百人骑部——未拔刀,未动弓,城防队弃甲投降。”殿中静如死水。火盆中木炭炸裂出一声闷响,像一记沉锤,砸在众人心上。坐在西首的宗主后人忽然喃喃出声:“我们不再是贵族了。”“忠于王庭……也不能换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