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廊下风铃清脆的响声，神相翻了个身，这已经是今晚第八个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少了那个总是粘着他的吵闹声，实在是不习惯。太静了，静得听力极好的他听到远处云海翻涌，静得值夜弟子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转角处渐渐远去都一清二楚。
原来夜晚是这样的长。
左右睡不着神相干脆坐起来，楞楞看着自己的右手出了神。
分别前两个人最后一次同行时，手背总是会不小心擦到，神相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甚至连九灵说什么都没注意，只是用简单的语气词应答表示自己在听，尝试了几次，手掌在身侧握住又松开，过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悄悄缠上小指，缓缓侵入掌心挤进指缝，这才将小他一圈的手结结实实牵在一起。
十指相扣处传来的温度烫得神相将头扭到一边，轻咳一声刻意去忽略装那道满了难以置信又期待的目光，待着九灵将目光移走才看向他的侧脸，忍不住去附和他轻哼的小曲。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牵起九灵的手。
两个人的互动向来都是神相被动接受，虽然说过九灵这样没有规矩，只是九灵听了反倒要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索吻又或者是直接拿开他膝头上的琴坐在怀中。
虽是那样说着，其实神相并不讨厌这些小动作，他喜欢九灵朝他狡黠一笑，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偷到他面前炫耀自己成果。
静，太静了，神相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现在只觉得不习惯，像是在受刑。
神相干脆抱起堆叠的被子，填满臂弯，将他想象成九灵紧紧拥住。不一样的，九灵总是仗着身形稍小往他怀里钻，而且他身上有草药淡淡的清香，而不是被子上挥之不去的檀香。
这并不是第一次和九灵分别，却是最难挨的一次。
好像踏上船的那一刻就有一颗种子被埋在了神相心里，每逢他习惯性转身去寻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根须就会向深处多扎下一寸。
原本路上的风景已经见过无数次，九灵却是未见过这些的，照着他连门前多一朵小花都会兴奋地拉着神相一起看的性子，若是见了这些一定会拽着神相的袖子上窜下跳了吧。
如今盘踞在内心深处巨大的根须隐隐约约有破土之意，但是细小又被封住的喉咙无法给它应有的生长空间的。
就连屋中用来安神的熏香都令神相心烦意乱。
因为什么呢？临别前有好好道别，约定好了回去的期限，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回到师门阶段汇报而已，明明进行过无数次这一次怎么那么枯燥，左右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哪里就值得汇报了；来的路上见到了落花随着流水最终汇聚在岸边倒成了真正的花海，还有几个姑娘在树上绑了秋千，脚下便是潺潺流水，哄笑着道该换人了，最后倒是就着岸边的水嬉闹起来；幸运的他甚至看到了双彩虹的异象，但一瞬的欢愉在面临无人分享寂寥之后是极端的失落。
即便是沉浸在情绪里，神相的耳朵依然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是野猫吗？不对，这是布料摩擦的声音……神相还未来得及多想一个黑影直接顺着窗户丢在他床上，借着月光看清人影后，本就不安分的根须在认出这是谁的瞬间竟爆发出茂盛树冠，险些将心脏顶出来。
“哎呦……累死我了，今天十五还以为太子爷会去抱琴台就着月光好好弹上一曲呢”
“白帝城的弟子也太警惕，我绕过来费了好些功夫……”